清晨五点,我总被窗外的梧桐树唤醒。它用叶片的簌簌声敲击玻璃,像年迈的私塾先生翻动泛黄的书页。春分那日,枝桠间忽然冒出一星嫩绿,仿佛有人在宣纸上滴落青墨,晕染开整个季节的序章。
蝉鸣乍起的夏夜,我常在阳台辨认星辰。银河斜斜地横过天际,如同老宅屋檐下垂落的蛛丝。露水凝在铁栏杆上,折射着月光,恍若时光的碎屑。邻居家的孩子突然从暗处窜出,追逐流萤的轨迹,笑声撞碎满地银霜。
白露过后,风里开始飘着桂子香。巷口的银杏最先感知到季候的召唤,某日黄昏蓦然抖落金箔,铺就一条通往岁末的甬道。拾叶的老人佝偻着背,竹扫帚划过石板路的声响,比落叶更轻。
初雪总在冬至前夜造访。路灯把雪片照成纷扬的柳絮,覆盖了门前歪斜的邮筒。我听见冰层在河面生长时细微的碎裂声,像极了童年时祖母拆开糕饼油纸的脆响。当最后一片枯叶坠入雪堆,梧桐树又开始酝酿新的轮回。